夏以安却摇了摇头,两只手用力的将薄景夜给抱住。
对墨亦寒说:“你走吧,真的,当我求你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你要我走?他都把你打成了这样,你还不死心,这样的渣男你还要他做什么?”
薄景夜两只拳头握得生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目光阴冷,如寒冰般的视线像箭一样一次次的落在对面男人的身上。
装得倒是斯斯文文,还戴一副金边眼镜,俗气得很,夏以安就这种眼光吗?
薄景夜越看是越气愤,一拳就将墨亦寒的眼镜给打落到了地上。
墨亦寒是高度近视,虽然不至于摘下眼镜就完全看不见,但此刻视线的确是有些模糊,就在他蹲在地上找眼镜片的时候,薄景夜从背后抬腿就是一脚。
墨亦寒闷哼了一声,将眼镜重新架到了鼻梁上,镜片碎了,只剩一边的眼框还是好的,就这样直接被戴回了脸上,那样子还真的是有些滑稽。
从地上站起来,墨亦寒扶了扶眼镜框,抡起拳就往薄景夜身上挥了过去。
两个人重新扭打在了一起,空气里火药味愈加浓烈,场面更是壮烈。
夏以安着了急,双腿弯曲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别打了,别再打了,到底要我怎么做你们才能停手,是不是要我去死你们才听得到我说话?”
夏以安说着,泪水啪嗒一下掉落,被她伸手给擦去。
她的话音刚落,正在扭打中的两个人都同时停了手。
特别是薄景夜,他用一种完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地上跪着的女人。
“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了……”
他回身看了眼被自己打得满脸是血的墨亦寒。
“为了这么个人,你竟然像条狗一样跪在这里。”
刚刚还在自证清白,那现在呢,现在她又在做什么?
都这样了还说没关系,是关系匪浅才差不多。
“在你的眼里,我不一直都是一条狗吗?”
夏以安自嘲冷笑,心中荒芜了一片。
薄景夜轻蔑着看过去,知道就好,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视线落在面前那一抹单薄到随时要摇摇欲坠的小小身影上,他还是有些不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夏以安,你还记得你也曾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为了这么一个人,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跪下来了,你的那些骄傲,自尊,骨气,通通都不要了,你就甘愿这么卑微下贱?”
夏以安冷哼了一声,捂紧了自己的心口。
此时此刻,那里正一阵阵的心悸,疼到她不想开口去说话。
那种感觉就像是同时被千百只毒虫撕咬啃噬,同时被千万只冷箭射中,只要稍稍动一动都是一阵撕扯般的难受。
原来,他知道啊!
他还记得她曾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还记得她曾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啊,他还知道人应该活得有尊严和骨气啊,他也讨厌她的卑微和下贱啊!
可,是谁一步步将她变成了这样,不正是他薄景夜吗?
“骄傲,自尊,骨气是吗?
这些东西你觉得我还有吗?薄景夜,和你在一起的这三年,我所有的锐角早都被磨平了,被你给磨平了,你不就是想看到我卑微下贱求饶的样子吗?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变成一只乖顺听话的宠物吗,我如了你的意,我变乖了,懂事了,你却又不想要了,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要我怎样,到底要我怎样你才会满意?”
三年了,整整三年,每一天都活在水深火热里,如履薄冰。
三年来,没有一天真正的开心过,甚至都要忘了“开心”两个字怎么写。
她就像是一个被定制出来的机器,薄景夜要她笑她便笑,要她哭她就哭,就连眼神里也慢慢的没有了温度与光亮。
她一切都按照他的要求和喜好来,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有人都可以对着她夏以安评头论足,指桑骂槐一番,怎么,现在他薄景夜,作为这一切事实的缔造者也要来凑一下这个热闹吗?
面对女人一声声的质问,薄景夜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当然了他也没想过要去怎么回答她,全程只盯着女人的眼睛,这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的大而漂亮,睫毛根根分明,可这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漠,那么的陌生,这陌生中又夹杂着失望。
就像是刚刚才烧开的水瞬间就凉透了下去。
薄景夜就那么盯着女人的双眼,但慢慢的他发现,自己竟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夏以安从来都没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从前,她看向他的目光中全部都是眷恋,是随时都要溢出眼眶的深情,她的目光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冰冷的?
薄景夜并没有往自己身上去想,更加没有将女人刚刚的话放在心上。
只觉得是心烦意乱,他有些受不了她这突然的冷漠与疏离。
绕开她的视线,看了眼后面的男人,生气的说:“你跟我扯了这么多,不就是要为你的小白脸求情吗,你觉得我会如了你的愿,天真!”
薄景夜说完,给保安室的黎叔打电话。
“喂!”
电话被接了起来,黎叔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薄景夜冷声吩咐道:“来一趟三楼大厅,多带几个人。”
黎叔有一些诧异,从电话里能明显的听到对方有些不高兴,但他又不好多问什么,做他们这个工作的,一向都是多干少问,哪怕是如他这样在薄家呆了好几十年的老人也一样。
这薄家少爷和那薄老爷子,一个德行,一个比一个倔,都不是他能轻易招惹得起的。
所以,他们吩咐什么他就照着做什么。
“好的,马上!”
黎叔说着,在电话被挂断之后,就很快的集齐了保安队的人,一起往别墅三楼走去。
别墅三楼大厅。
夏以安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步摸索着走到薄景夜的面前,抢过来了手机。
吼咙又是一阵干痒难受,她哑着声音问薄景夜:“你到底要做什么呀,你刚刚给谁打电话,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自己解决吗,你非得喊人过来。”
“我要做什么?”
薄景夜一双冷目结起了一层薄冰,这个女人,她竟然还敢问,这一切的事情不都是她惹出来的吗,她怎么还有脸问?
转过脸故意不去看女人那张令人丧气的脸,他将目光对准了对面同样高大的男人。
只一眼就又移开了,烦,烦透了。
“一个陌生的男人拿着我的房卡随随便便就进了我的家门,你说我该给他定个什么罪呢,入室抢劫,盗窃,或者……”
他冷冷的视线绕过对面的男人,停在储藏室的门口,唇边扬起来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或者绑架亵渎女性,夏以安,你说,这两个罪名哪一个会判得久一些?”
“薄景夜,你混蛋。”
夏以安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在打完之后,她的整只手都在颤抖,慢慢的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她从来都没有抖得这么厉害过,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筋脉,每一处神经系统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种颤动。
特别是心口处的那一个地方,像是有千万只动物在身体里跑在跑去,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就快要钻出心脏跑出来了。
痛,好痛。
爱了九年的人,想放在心里好好珍藏的人,她居然打了他,那个高高在上的薄景夜,整个云城没有人敢动他一根头发丝的高贵男人,却被她这么一个小女子给打了。
这要是传了出去,明天绝对是头版头条,不说别的,光是全云城单身女人的唾沫都够将她给淹死了。
夏以安紧捂住自己的心口,是大口大口的吐着气,快要,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墨亦寒是第一个发现她状态不对劲儿,走过去扶住了她,着急的问:“你怎么了?”
“药……药,快给我药,墨医生,我心悸好像犯了。”
“药?好。”
墨亦寒向着储藏室的地方走,走出没两步才想起来,自己给她开的是争对癌细胞的特效药,并不具有治疗心悸的作用。
好在这一周以来常常过来,四周的环境也熟悉了起来,知道在楼底下不远就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
墨亦寒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同后面的夏以安说:“以安,你别着急,我出去给你买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等我。”
话一说完,他抬腿快步的就往楼下跑去。
等到他人一走,薄景夜转过脸拖住夏以安的一只手,生气的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故意装病,就是为了要放他走是吗,你真的以为他跑得了吗?”
夏以安故意勾起了唇角,嘴皮上干裂起皮,原本粉粉嫩嫩的唇色现在一片藕青。
可薄景夜却像根本看不到一样。
一脸的病容,苍白到不像话,只要是个人,只要眼没瞎,应该都可以看得出来她生了病。
但薄景夜却只觉得她是在装,在演,夏以安心里堵得难受,就像是酸甜苦辣咸麻各种各样的调味品同时被打翻,又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还真是什么味道都有。
九年的青春与爱恋,终究是错付了。
夏以安觉得冷,这冷侵入身体的每一处骨血,就连指甲缝都透着丝丝的寒意。
她扬起脸同薄景夜说:“你好好看看我现在这一副样子,像是在装吗?”
他低头扫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的确是有些难看,沉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有心悸了?”
刚刚这么一问完,夏以安扶着墙不断的咳嗽着,越咳越凶,还不停的喘着气,大口大口的呼吸,都快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薄景夜站在她的后面,很想替她拍一拍后背,问一两句什么。
但还没等到他问出口,一口血从夏以安的嘴里被咳了出来,她很是自然的用手去接住,又从身上掏出了纸巾擦干净,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揉成团的小纸球被她准确无误的丢到了垃圾桶里。
那一个垃圾桶离她少说也有两三米远,她是怎么做到那么准的将东西给丢进去的?
意识到这一切的夏以安,猛得用力眨了眨眼睛,面前竟然出现了些模糊的景象。
怎么回事,她……她好像又能看见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抱着自己的头用力的回想着。
难道是刚刚,在墨亦寒没来之前,她被薄景夜用力的甩到了地上,撞到了头,从而压迫到了视觉神经,所以她又能看见了?
天,这个世界怎么对她总是这么的残忍。
她才刚刚适应了黑暗,她也觉得自己是应该活在黑暗里的,这才几天啊,就又要让她回到光明里。
让她看到这个表面光鲜亮丽的世界,在背地里是多么的冰冷,多么的绝望,令人窒息。
看到薄景夜看自己的目光有多么的嫌弃,看到他有多么的讨厌和憎恨自己,看到他面对自己时有多么的冰冷绝情,看到他不喜欢她的每一个瞬间。
夏以安在心里大声的笑着,忧喜参半。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薄景夜拖住夏以安的一只手,好看的眉拧作了一团,脸色黑沉到可怕。
“夏以安,你……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还咳血了?”
他是在关心她吗?
高高在上的薄景夜,他就连关心起一个人来也是没有丝毫的温柔,语气中更多的是责怪,责怪自己没有告诉他。
像他这样的人,究竟是不懂得温柔,还是只在面对着她夏以安的时候才这样。
可在同白初微说话的时候,他明明柔到像能滴出水来。
人和人的差别还真是大啊,终究是她夏以安不配他的深情与关怀。
不过夏以安心里还是开心的,能在死之前听到他一句类似于关心的话,还是跟吃了蜜一般的甜。
可又总是嘴硬,不愿意让对方轻易的就看透了自己。
“薄景夜,我被你给气的,你快气死我了,你把我气死好了。”
说完就又是一阵咳嗽。
薄景夜将她扶坐到了沙发上,慌慌忙忙的接了一杯水端到了面前,却被她一伸手给打翻到了地上,水花溅起,弄湿了他身上的衣服。
“你这是做什么?”
他莫名的烦躁,这几天夏以安不在,衣服都堆了好多了,都是定制款的不好直接放洗衣机里,考虑到白初微腿脚不便,又不好拿给她洗,自己洗又总也洗不干净,现在身上的这件已经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件衬衣了,别墅这边阳台没做顶棚,这几天里有接连不停的下雪,晾出去也跟没晾一个样。
搞成了这样,明天上班穿什么。
“哈哈哈哈哈!”
夏以安突然捧着自己的肚子大声的笑了起来,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薄景夜看着她只觉得瘆得慌。
“你笑什么,疯了吗?”
夏以安答:“薄景夜,其实我是在笑你,我刚刚的演技是不是很好,连你都被我给骗了,哈哈哈!”
薄景夜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什么演技不演技的,你骗我什么了?”
夏以安往沙发上一靠,扬起头对薄景夜说:“就如你刚刚说的那样,我就是在装病,就是为了将墨医生给放走,哈哈,薄景夜,你上当了。”
“你乱说什么,都咳血了还不承认。”
薄景夜声音冷淡,但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看向夏以安的目光里,不自觉间透出来的些许担忧与紧张。
夏以安她,真的只是心悸吗,心悸会咳血吗?
“哈哈!”
夏以安又笑了两声,目光对上面前的黑眸。
“薄景夜,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作自制血浆吗?”
薄景夜摇头,更加疑惑了,今天的夏以安怎么这么反常,自己好像都有些不认识了,疯话一堆,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夏以安将一只口红从睡衣口袋里掏了出来递过去给薄景夜。
他伸手接过,头是更蒙了,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