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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安外地文化名人兴安赤子连载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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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大学包丽日

一、破碎的梦境

1.家族的记忆

刘成家祖上来自赤峰喀喇沁马公旗,祖辈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历经波折的迁徙最终找到了扎赉特旗这片栖息之地。

起初,举家先由赤峰喀喇沁搬到了吉林省镇赉县王顺街吉,可是安定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就被修铁路打断了。当时正在修建北京到齐齐哈尔的铁路,这个消息传到村子里时,相比于即将修通铁路的兴奋,刘成家却陷入了搬家的苦恼。原来,这条铁路刚好会从院子边经过,那个年代的火车远不如今天的高铁动车,再加上还没有成熟的防噪音装置,火车呼啸而过,带来巨大的喧闹和震动,生活的宁静自然不复存在,刚住了没多久的小院子势必是不再适合居住了,于是全家只得再次搬迁。

这一次,长辈们将目光从吉林省移向了山里,即兴安盟地区。当时兴安盟有札萨图旗、扎赉特旗、贡根旗三个主要的旗县,于是他们首先搬到了贡根旗的哈登村居住,后来又搬到了扎赉特旗的吉日根村。

刘成的父亲齐木德,母亲芙蓉花。齐木德是家中长子,因此刘成作为长孙倍受家人疼爱。在刘成的童年回忆里,与家人的时光总是温馨且美好的,尽管当时的生活条件时常艰苦,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在这种坚韧、积极的生活态度耳濡目染之下,刘成也形成了乐观的性格。

刘成爷爷兄弟三个。他对于大爷爷的记忆更多来自亲人们的回忆。

大爷爷名叫陈宝,是一名军人,听家里的老人们说他在江桥抗战中不幸牺牲。在嫩江中游有一片叫作“哈拉尔戈”的地方,蒙语意思为“黑色江岸”。年在“哈拉尔戈”屯北嫩江上修建起了一座沟通南北的木桥。年,洮昂铁路建成通车,在“哈拉尔戈”建火车站后,定名为江桥车站,“江桥”代替了“哈拉尔戈”。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者轻而易举地占领了辽吉两省,嫩江桥作为通向黑龙江的交通要道,爆发了揭开东北14年抗日战争的序幕,在中华民族抗战史乃至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的江桥抗战。在这场惨烈的战役中,嫩江桥和嫩江水见证了血与火的历史和那抗日壮士们气吞山河的英勇无畏。

大爷爷牺牲后,为了保持家族的完整与亲密,奶奶与刘成的二爷爷德格吉热夫一起生活,带着两个儿子齐木德和连生,继续操持着一大家子人的生计。不久后两人又诞育了一双儿女,他们也成为了日后与刘成关系甚为亲密的三叔德义和姑姑金米。

刘成的父亲齐木德是不识字的农民,是放牛娃,一年四季穿着一件白茬皮袄,夏天毛朝外,冬天皮朝外,人们都叫他白茬皮袄齐木德。他与几位弟妹可谓手足情深,年幼丧父的缘故,他总是以超出年龄的成熟扛起一个大哥应尽的责任,在生活中处处对弟弟妹妹关照有加,四人相伴长大,感情十分深厚。

伪满时期,刘成的二爷爷被抓劳工到阿尔山白狼沟伐木,被砍下的大树压断了腿,在劳工朋友的帮助下藏在老乡家,养好伤后逃回家,捡回一条命。年内蒙古自治区成立前夕参加东蒙自治军,打过土匪,当过努图克基干队队长。

同一时期,刘成的父亲被抓壮丁在王爷庙当国兵,后来参加了诺门罕战役。这场战役的交战双方是日军、伪满洲国和苏联、蒙古。据诺门罕战役的回忆材料,被抓来做国兵的青壮年男子被要求冲在战场的最前线,向前冲要迎接来自苏蒙军队猛烈的炮火,向后退却被日军的枪炮瞄准,无路可退。眼见着越来越多蒙古族同胞倒在战火里,怒不可遏的人们发起了反抗。有人开始和对面的蒙古军队喊话,“这里也是被抓来的蒙古族同胞,我们不要自己人互相残杀好不好?”。喊话的回音还盘旋在战场的上空,对面的人已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于是,原本被架在火线上腹背受敌的国兵们调转了自己的枪口,和对岸的蒙古军队一起将火力指向了阴险狡诈的日军。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战火无情但正义的真理永远不会偏移,既然走上战场的那一刻终归是九死一生,那也应当死得其所,原本哀鸿遍野的战场突然燃起了悲壮的希望,而日军显然被这情况搅扰的措手不及,战局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齐木德便是趁乱逃回了赤峰老家,总算获得一线生机。

回到老家的齐木德原本还为做了“逃兵”而心悸,但是诺门罕战争日军最终惨败,也让他渐渐松了一口气。就在为人生下一步的计划筹谋时,命运让他与刘成的母亲芙蓉花相遇了。

刘成的母亲芙蓉花原为一户穷人家的孩子,16岁时被家人以几麻袋粮食卖了过去,可是那户人家对待她实在是苛刻至极,不堪折磨的她寻得机会逃回了娘家。仿佛被命运安排好了一样,两个“逃亡者”在这个不大的村子里一见钟情,并一致决定离开这里到一个不会被人寻到的地方去过清净的日子。

从此,他们告别了喀喇沁来到了扎赉特,连带着告别了过去的生活,满怀期待着人生崭新篇章的揭幕……

2.“逃兵英雄”

齐木德带着芙蓉花回到扎赉特后,过上了男耕女织、结婚生子的生活。过去的一地鸡毛逐渐离他们远去,这段短暂的平淡安稳的日子或许就是命运眷顾留给他们喘息的当口,也是两个年轻人所能想象的最浪漫的未来。

年阴历8月16日,随着响亮的哭声,他们迎来了爱情的结晶——一个白白嫩嫩的男婴呱呱坠地,日后他将成为这个大家庭中最值得骄傲的成员。

在那个兵荒马乱、物资匮乏的年代,夫妻二人努力经营着生活但也不过是勉强不饿肚子罢了,但每每看到婴儿纯真的笑脸仿佛看到了未来的些许希望。于是,他们为这个男婴取名特布信杰尔嘎拉,意为平安幸福,对于一辈子老实巴交生活在村子里的农民而言,平安和幸福已是最大的期许了。作为家族的长孙,刘成的降临为这个普通的家庭增添了些许欢乐,这成为清苦日子里的一颗糖,看着庄稼苗一样茁壮成长的孩子,似乎天上的乌云都散尽了。

然而命运总爱开玩笑,不久后草原上鼠疫爆发,这种疾病传染性极强,并且当时医疗条件十分有限的情况下,许多人殒命这场瘟疫。清朝诗人师道南曾在《死鼠行》中详尽记录鼠疫流行的悲惨情景:

“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拆堵;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淡愁云护。”

刘成的奶奶、齐木德的母亲便不幸在这场鼠疫中不治身亡,家庭大管家的逝世一下子打乱了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好在三爷爷哈斯额尔德尼(汉名叫陈日文)获得了到罕达罕努图克河家信村一户地主家做私塾教师的机会,也算是给家族的生活争取来一点希望。于是,他们举家搬到了罕达罕努图克河家信屯。

罕达罕河家信是一个蒙古族与汉族融合生活的地方,据回忆当这一大家子六七口人搬来时,全部的家当还凑不够一辆马车。尽管如此,贫穷并没有击垮他们努力生活的意志,三爷爷凭借自己的才华兢兢业业的教书,其他人也各自努力经营着生活,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他们为人非常和善,加上齐木德有曾外出当兵的经历,对村子里的人而言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稀罕人,因此相处起来也对他们照顾有加。刘成在邻里的关照下逐渐长大,他的性格很乖巧伶俐,虽然和同龄人一样活泼但不顽劣,十分惹人喜爱。父亲与母亲也为刘成生下了一个弟弟,生活俨然再次回到了向好的轨道上。

然而时下的生活却依然混乱,当时东北地区的土匪闹得正凶,经常到村子里掠夺财物,老实巴交的村民们被惹得不得安生却又只得忍气吞声。

有一天,齐木德正在院子里做农活,土匪派人来向村民们要一头猪。人们围在土匪两侧谁都不敢吭声,在那个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年代,一头猪对于一户农民家庭的珍稀程度不言而喻。就在乡亲们埋着头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划破了沉默。“你们要的猪还没打圈呢”,说话的人操着一口带点蒙古调的汉语,言语间还带着讥讽的语气,人们不由得循声望去,原来是齐木德站在栅栏后面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锄头,带点戏谑的张望着前来要猪的土匪。只见那个土匪的脸色唰的就变了,用一根手指头狠狠指了齐木德两下,撂下一句“你等着”便扬长而去。打圈本意是公猪母猪的交配行为,但实际上是当地的一句很粗俗的话。

这话一出,齐木德与土匪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第二天,刘成的母亲在屋子里给还没出月子的弟弟喂奶,父亲在院子里干活。土匪的马队突然浩浩荡荡杀进了村,点名要求齐木德缴枪。原来,父亲从战场回来后,家里还保存着一把大杆枪,当他转身回房间取枪时,后头跟着的一个土匪扣动了手枪。在震耳欲聋的枪声里,刘成的父亲缓缓倒地身亡,吃奶的弟弟也因惊吓而夭折。一枪,两命,幼小的刘成从此失去了父亲。

令人感到唏嘘的是,当时齐木德的枪里并没有上子弹,但是英勇反抗土匪的事迹还是令其成为村民心中的大英雄。乡亲们自发筹款举办葬礼,在棺材上绘上表示尊贵的白马望月图案,厚葬了这位反抗土匪而牺牲的邻居。

尽管父亲只陪伴了刘成很短的时间,但是他对父亲的印象却格外深刻。在他的心中,父亲的模样早已反复描摹了无数遍。

如今,当刘成再度提起父亲之死时,数度哽咽,“你说这个人,枪没上膛却对着人家,白白的送了命。”然而,对于当时四岁的孩童来说,何为英雄还不得而知,但是每当回忆起父亲时,英雄的概念便会显现一次。

这便是父亲,一个“逃兵”英雄,一个英雄的“逃兵”。

(待续)

来源:《兴安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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